1.
顾北秋打电话嚎着他又分手了的时候，我正在睡觉。
他在电话那边叫的惊天动地，渣男辣鸡等形容词汇跟豌豆射手似的往我耳朵里冲。我打着哈欠拿远了手机看了一眼，困意使得脑子里粘稠一片。
“大哥，凌晨三点。”我揉了把头发“你们下次分手能不能挑个白天。”
“妈的那个垃圾劈腿！”他在电话那头很是气愤，还带着湘江边呼呼的风声，听的人耳朵都要冻掉。
“你他妈该不是要跳江吧。”我困倦的翻了个身，他在那边开始絮絮叨叨着那男人的劈腿事迹，我眼皮打着架，觉得枕头似乎在召唤我，耳边顾北秋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所以你说！他是不是很垃圾！”他在那边怒吼一声，然后伴随着扑通一声水响，吓得我都清醒了，抓起电话冲那边吼“我操顾北秋你是不是想不开跳江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会，然后他的声音响起，听着感觉怪委屈，抽抽搭搭的问了句“你是不是睡着了……”
我揉了揉鼻梁，连忙说道“哪能呢……”
“你他妈——”他正准备发脾气，手机里忽然响起提示音，好像是他的手机来电话了，他吸了口气，生生停在那，然后丢下一句“你先别挂，季暖来电话了。”
电话里响起滴滴滴滴的声音，告诉我对方正在接电话，等会就好。
我和顾北秋认识是在高中，他大我一个年级，很是有闹得鸡飞狗跳天下不宁的本事，第一次看到他他正被年级主任抓着按在办公室里挨训，听对话应该是中午要爬墙出去被抓了个正着。
年级主任一卷书砸他头上的时候，我正好抱着作业本迈进办公室大门。
顾北秋倒好，被那卷化学讲义砸了个正着，还犟的很，板着个脸谁也管不了的样子，气的年级主任又要扬手。
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把手里作业本整整齐齐码在他老人家办公桌上，像是刚想起来一样的开了口“欸，杨老师，刚刚我在路上碰见郑老师了，他让我通知您等会两点开个会。要您先去他办公室一趟。”
杨老师听了，气呼呼的把手里的化学讲义往桌上一扔。冲顾北秋说了句“回来再收拾你。”就转头给我丢了一句“你把这家伙送回班上，等会他又跑了。”
“成，您快去吧。”我替他把化学讲义摆好，然后就目送着他急匆匆的出了门。
顾北秋还是一脸死人样杵在文件柜边上，校服松松垮垮的也没拉好，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拽的要命的模样，头发被刚刚那本化学讲义打的乱七八糟，像是鸡窝。
我推了推眼镜，朝他摆了摆头“走吧？”
他高中时明明一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人，怎么变成今天这样一分手就炸毛的样子的。我也很想知道。
还没等我回忆完过去，耳边电话又通了，他在那边已经恢复了平静，声音冷得跟湘江边的风一个温度。说的内容却让我整个清醒了，清醒的几乎能背元素周期表。
他说：“季暖来了，在机场。”
季暖是顾北秋的朋友，我会知道她纯属从认识起顾北秋平常在我面前老逼逼她，说她又失恋了，又谈恋爱了，又失恋了。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我咬着和路雪的雪糕棍子，看校门口出来的小姑娘，那小腿在裙子底下好看极了，随口问了一句：“你朋友怎么跟你一个鬼样。”
顾北秋在后面不服气的搅了搅自己的奶茶：“你他妈也不是什么好货，好学生现在在干嘛呢，眼睛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裙子底，要不要脸？”
我懒得搭理他，把雪糕棍子丢进垃圾桶里，站起来拍拍手“食色性也，懂不懂？”
他摆摆手说滚滚滚，晚自习要开始了，好学生赶紧回去学习去。
顾北秋不爱上晚自习，确切来说，他对所有要用脑子的东西都不爱。每天在学校就摆着一张臭脸当木头人，出了学校就鸡飞蛋打似的跳。这模样加上一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倒也招惹了不少小姑娘为他倾心。
高中嘛，小姑娘们总是爱这种男孩子的。
可问题是，顾北秋他是个gay。
我知道这事有一次晚自习结束，当时我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顾北秋半个小时前发消息来说在烧烤摊等我，说是又分手了，是兄弟就去喝酒。
我皱着眉盯着屏幕好一会，愣是没能思考出什么时候我和这家伙是兄弟了。然后对等在一边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的周雨彤说：“真不好意思，大班委，顾北秋这小子叫我吃烧烤呢。不顺路了。”
我记得周雨彤的表情在教室的白炽灯下顿了顿，然后忽然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老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我没想太多，也觉得她没什么资格管我，但周雨彤长得好看，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温和的。“他也就爱玩一些，没什么坏的。”我这么说道。
“他们都说！”周雨彤急急的说，然后又不好意思的咬住下嘴唇，像是有些羞于启齿似的“他们都说……他……他。”
“他怎么了？”
“他喜欢男的你不知道呀。”周雨彤好看的眉毛皱的跟林黛玉似的。
我有些诧异“什么玩意，你听谁说的，那些被他拒绝的女孩子说的吧？”
“是真的！”周雨彤不服气的嘟着嘴“上次李力他们去步行街的时候都看到了，他和一男的在游戏厅里玩呢，听他们说，他们还接吻了呢，李力还拍了照片。”
李力是班里的体育生，和顾北秋这种天生用鼻子看人的人一直都合不来，哪怕没在一个年级，也没少见李力找他麻烦。
“李力编的吧”我有些不相信，手机屏幕一闪，顾北秋的第二条消息弹了出来“来的时候带两瓶酒。”
我懒得和周雨彤再说，背着书包就走出了教室。
后来吃烧烤的时候我想不通问他到底是不是个gay，看见他表情在昏暗的灯光里闪了闪，问我从哪知道的。
我惊了一惊，心想这潜台词就是是了呗，就回答说是李力传的，他还拍了照片呢。
不知道是顾北秋少根筋还是我被他传染了，谁也没再说这回事，吃完烧烤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说要去堵估摸着刚下体育训练的李力。
后来李力被我们堵在巷子里的时候还不服气的问我“苏珵安你怎么帮着这个死变态，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喜欢男人的屁股。”
我没觉得这话侮辱人，顾北秋倒是炸了，垃圾桶往李力头上一罩就是一脚说你他妈的说他什么呢。
我手忙脚乱的去拉他，怕他一个用力过猛真把李力怎么着了。嘴上一边说着“你别生气别生气，咱们就是来删个照片的，不是来杀人的。”一边去翻李力的手机。
删之前我瞥见屏幕上另一个男人的侧脸，实在是平平无奇，考虑到顾北秋的自尊心，我努努嘴还是没说话，直接按了删除，又拔了李力的储存卡。
临走前我蹲下拍了拍李力的脸，学着那些电影里的样子不在乎的说道“我喜欢女生，但我就算是喜欢男人，也轮不到你来管，懂吗？顾北秋也一样，我要是在学校里听见什么风言风语说他的，你给我洗好屁股等着，我不喜欢男人，可我知道谁喜欢。你想试试吗？”
李力愤恨的看着我，明白暂时落了下风无还手之地，也识趣的没再说话。
顾北秋看了冲上来又要踢他，我赶紧扯着他走远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这件事开始，我和顾北秋的友情变得有些坚不可摧起来，学校里也没人再传些不该传的话，不过我还是对那天在屏幕上瞥到的平平无奇的侧脸颇有些在意。
他长得挺好看，眼睛怎么是瞎的。
不过后来顾北秋找男朋友都是些看着平凡无奇的脸，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可能他天生就好这一口，就和我天生喜欢看着好看的小姑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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