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佛罗伦萨的椰子树 —

【响盛】掌心之外(两万字一发完)

summary:高启盛早些年藏起来,后来毫不掩饰的那些恶毒和自大,李响一开始就见过。

全是私设,全是。

我!!要给我的cp!!完整的一生!!!!!!

(给这个文搞了个短短视频,B站同名戳可查看)

1. 套用两位演员的关系,苏小玎说的:我一特别好的朋友也在这部戏里,就是李健。但我前期都没怎么和他说话,因为他是警察。

2. 因为私设了他们的‘特别好’的朋友关系,所以这里面会对他们在原剧中对对方的态度进行修改,可以说是ooc吧。

4. 全是我的私设,不代表任何剧方/角色/演员立场。

5. 深夜码字,有错字见谅。

 

1.

你要是问高启盛,他后没后悔过当年卖小灵通,最终走上一条歪路,一路过得也算风光漂亮,最终却只能拼死一搏换他哥多活十几年这件事。

他一定会拽得二五八万的,手插在西装裤里,用下巴线看你,说他从没后悔过。

可是他又会顿了顿,看着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他脚尖前头几厘米的地方。他还是拽得那副欠揍样,可是头却低着,脚尖小孩似的在地上擦着,在那抹光和阴影的分界线边缘蹭过去,又收回来。

他像在犹豫,牙关咬紧了又松,眼睛藏在反着微光的无框眼镜后头,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在他脑子里回响着,他想,如果不是认识了李响的话,他不会后悔的。

 

2

高启盛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除了他哥和小兰。在他眼里,这世界除了这两个人都是一滩烂泥。

他爸妈死的时候他才刚上小学,那时候他还没怎么长高,甚至没到他哥腰,小孩子最善无意的恶,他成绩好,老师是格外偏爱的,更别说他还刚死了爸妈——那些人会拽着他的书包带子骂他背的是个打了补丁的破袋子,当着他面把小兰推在地上,然后在他气急败坏地上前去帮自己妹妹的时候,趾高气昂地把他推倒在地,指着他的脸嘲笑‘卖鱼佬的弟弟’,等发泄完这些莫名其妙的恶,他们有一窝蜂地散去,留下灰头土脸的他和小兰。

高启强那时已经辍了学,跟着一个卖鱼的老板当帮工,每天要忙到深夜才能回来,这些事是决不能对他讲的。

所以不过六岁的高启盛就学会了从别人脚底下爬起来,再把吓得哭泣的妹妹拉起来,帮她擦干眼泪,拍干净衣服上的土灰,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回家。

小兰拉着他的衣角,连路都走不太稳,发出的哭声都是细碎的,近乎于抽泣,像路边别人丢弃的小狗被冻得发抖时的叫声。高启盛不肯哭,他以前也是会哭的,可是有次深夜,是他爸妈去世大概一个月的时候,屋外是冬日的狂风大雨,混沌雷声像鼓声阵阵,像他听过的那些奇异故事里的恶鬼正骑着异兽而来。到处都在响,他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有人进来了。

他到底还是小,抱着被子努力把眼睛睁得极大,盯着桌角那盏黄色的灯。

等哥哥回来就好了,他对自己这么说,他可以数数,数到三百的时候,哥哥一定就会回来的。

小孩子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信仰,他默数着一个一个数字,数到第208,大门被人推开了。

他心中一喜就要冲出自己的房门,却看到高启强手背上长长一条豁口,潦草用布条裹了,仍在一丝一丝地漏下血来。

像是怕吵醒他,高启强小心翼翼地关了门,一边给自己找东西处理伤口,一边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房门。

高启盛咬着腮帮子,他一直很聪明,在这么一眼里就看出来了哥哥想要瞒着自己的意思。他躲在门后,看着他哥咬着牙包扎伤口。

从水盆里捞出毛巾,擦过的地方蹭出被稀释过的红,又随着毛巾坠回水里。他哥那时也不过十三岁,露出的手臂瘦弱惨白,像濒死的鱼翻起的肚皮。

雷声还是在响,他忽然就不怕了。

从那之后,他就很少因为别人欺负自己哭了,他总是低下头去,眼睛藏在刘海后头,把那些不屈和愤怒摁进心里去。

这世界除了他哥和小兰都是一滩烂泥,他这么想。所以等他大了点,蔫坏着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坏事时他总是毫无愧疚之心,他聪明啊,一来二去的还有了经验,从来没让人发现过。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丢了作业本,没戴红领巾,值日的时候垃圾桶破了洞,黑板擦上黏了胶,桌子里有断裂的半枚图钉。这些隐秘的报复会让人上瘾,他的恶作剧日益升级,等到高中时,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给昨天嘲笑他的那个女孩桌膛里扔进去一袋打开的爬虫了。

他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他隐隐约约有这个念头,但那种瘾带来的痒密密麻麻地盘踞着他摁在灰尘里长大的心脏,让他无法停下来。

直到他遇到了李响。

没错,他和京海市后来的烈士,竟然是一个高中的。那是个夏日傍晚,夕阳火红挂在操场那头,那时候的学生还没后头那么多规矩,一放了学人就迅速走光了,高其盛拽着他那个破书包,从里头翻出来一片生着绣的刀片,打开了前两天斜着眼睛嫌弃看他的一个男同学的课桌盖。

刀片生了锈,被刮到是可能会死的。但高启盛不在乎。

“你干嘛呢?”一个声音却忽然在空荡的教室里响起来,高启盛往课桌里塞刀片的手一抖,指腹划出了一道口子,心脏跳动的声音刹时放大,他猛地盖上了桌盖,看到门口站着个没见过的男生。

那是十七岁的李响,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短袖,抱着颗篮球好奇地看着他。

高启盛的心脏卡在紧张的频率里,让他的开口时的声音都发了抖,“你是……”他吞咽了一下,试图吞掉那些慌乱,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你有什么事吗?”

李响那时还是个青春期没什么复杂脑子的小孩,加上刚打完球,热度盘在他头顶发烫,没发现高启盛不正常的紧张,见高启盛搭了他话,他一边笑一边走了进去,他放了学就跑操场上打篮球去了,书包扔在教室里,等到这时候早让走了的班干部给锁上了。他本来是想算了,可他又想起上回他没带书包回家,被他老爹一顿好打,说他一个学生,连书包都不带,心里有些发憷,打发了那些一起打球的同学先回家,在走廊里转了两圈,又想从窗户翻进去,可低处的窗户早给锁得严严实实,他就想着能不能找着一个垫脚的桌子,在学校里晃荡着,晃到了这个唯一还开着门的教室前头。

“能不能借我张桌子啊。”李响有些不好意思,这教室是高一的,而他今年高二,青春期的小孩总是这样,大一岁就觉得自己大了不少,而向比自己小的小孩求助,在他看来是件挺丢面的事。

高启盛有些慌乱,但他故作镇静地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桌子说:“那张,你拿那张去吧。”

他想早点打发走这个人,然后继续他没完成的报复。

你看,他心思就是这么重,哪怕有个人在他跟前站着了,可只要不会被发现,他还想着继续他的恨意。

“谢谢啊。”李响道了谢,想去搬桌子。手上抱着篮球,没法搬,他又不好意思当着人家面拖人家的桌子,只好转身问直勾勾看着他的高启盛,“你能帮我拿下球吗?”

高启盛绷着下颌线,想对这个没眼力见的同学狠狠翻个白眼,可他是谁啊,他高启盛多会装好人,呼了口气,他站起来,一副好相处的样子点了点头。

他这一站起来,李响倒是先喊了起来:“你手怎么流血了?”

高启盛低下头,先前慌得脑子发紧,倒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划的手指已经见了血,此刻被李响一喊,突然有了痛意,他看着手指头,对这血流不止的情形还有些发懵,甚至还分出了一部分脑子觉得这血流得真漂亮,红通通的,汨汨而出。

还在愣着呢,李响就冲到近前,猛地捏住了他手腕,另一只手就去摁他无名指上的伤口,“你愣什么呢!还不赶紧止血啊。”

除了被打的时候,高启盛没让人站得离自己这么近过,李响运动过后的热气撞上来,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抽手,可他一个从不运动的十六岁小孩,哪能拽得过每天篮球场上不离人的李响啊,一拽没给拽回来,倒把自己拽得往李响那头栽过去了。

他撞上李响拉着他的手臂,眼镜都给撞得往下滑到了鼻尖。十七岁男生的手臂,还没到离谱的壮,却足够坚固和有力。

李响却没意识到眼前人的抗拒,他没见人流过这么多血,拉着人就要往校医室去,高启盛看着李响急切的样子,担忧着他一急起来翻桌子发现里头的刀片,也就跟着去了。

后来高启盛总在想,李响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干嘛非得管一个没见过面的同学死活。

但那都是后来了,那天傍晚,他们在校医室外头,高启盛的手指头包得像根炸开了的热狗肠——校医室的老师也早下班了,李响又翻了窗,给他翻了一堆酒精绷带出来,想让他自己包扎,看他单手笨拙的样子,又忍不住拉着人过来给他绑绷带。

十七岁少年的头发,短茬硬黑,低下头耐着脾气给他包扎的时候,在夕阳火红色的光里,映得高启盛眼底的黑都没那么坚不可摧了。

后来两人又搬了桌子,给李响拿了书包,校门口分别的时候李响还是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的手指,问要不要送他回去。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高启盛只想赶紧一个人待着,他受不了和他哥哥妹妹以外的人一起待太久,他伤得又不是腿,要谁送啊?

他没说话,李响也看出来他不乐意了,摸了摸自己的头,抱着球走了。

这事该是个小插曲,高启盛是这样觉得的。

可李响好像不知道小插曲是什么意思,过几天在食堂里碰着他,还热情洋溢地冲他打招呼,抱着篮球和饭盒,怼到他的桌子前,活像他和高启盛已经做了好几十年的朋友。

高启盛往嘴里塞饭的手顿在那里,装出来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差点没破了功。

他想让李响坐别的地方去,想问他你谁啊你干嘛和我这么兴高采烈地,可他装缩成一团的没用好学生装太久了,实在舍不得为李响露出破绽,只好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扯出一个毫不真诚的笑,说这没人,你坐吧。

这样单方面热情,另一方假装热情的打招呼来了几次,谁都知道他认识高二那个李响了。

“高二那个……李响?”高启盛重复了一遍这话,看着站在面前的漂亮女孩。他手上捏着封信,是刚刚女孩让他转交的。

原来李响不仅仅是个普通小孩,他还是个讨人喜欢的,谁都愿意给他个面子的小孩。

高启盛捏着那封信,心里想的却是:说不定可以借着李响的光,做些更坏的事了。

可这想法没能变成现实,李响像是根本不用上课,在高启盛变着法想搞些小动作的十次有五次里,恍若神兵天降,生生打断他。

最后一次,他手心里攥着那把图钉,看着站在门外的李响,心想要不干脆今天打死他吧,就没人老来坏自己好事了。

但这念头只有一秒,下一秒他大脑就骂他不自量力,李响比他壮,还比他高,他怎么打得过。

“你怎么又在这里?”开口又是那副假装的怯懦语气,高启盛把图钉塞进口袋里,又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出汗了的手。

李响瞥了一眼他的口袋,又笑了,“叫你来打球。”

没人叫高启盛打球,高启盛不爱打球。

但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更别说他还想让所有人觉得他和李响关系好呢,只好跟着去了。篮球场上没别人,李响就有耐心地教他打,这么一来二去的,高启盛也体会到了那么一点篮球的乐趣。

得益于运动,他迟迟不长的身高也抽了条,也有些小女孩会悄悄抬了眼睛偷看他了。

高启盛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没搞那些恶作剧了,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李响高中都毕业了。

那个暑假好像很漫长,高启盛在炎热的空气里对付其他人的暑假作业,他早在半个月前就做完了自己的,毕竟平常人看起来的难题对他来说不过是在纸上胡乱画画的程度。

作业本上忽然晃过一个影子,他抬起头,李响站在走廊里靠着打开的窗户,笑着看他。

一米八个子的男孩,有些重量,靠得那扇打开的窗户扇摇摇晃晃,高启盛怕他给靠坏了又得高启强花精力来修,连忙站起来去推他。

李响一边咋咋呼呼地大呼小叫,一边让他推了,被推远了又凑回来,两只手搭在窗边耸着肩看他,说好学生就是好学生,大中午的还在写作业。

高启盛对着他逆着光的脸笑,自己也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能笑得这么轻松了,没好气地推了一把作业本,开口却又在说谎:“我可还没高考呢,哪像你这种悠闲人啊。”

李响听了这话却不再笑了,他黑眼睛微闪,说“我考上了警校,明天就要去报道了。”

明天?可这才七月呢。这是高启盛第一个想法。

他抬起头,脸上下意识就想装出一副不在乎,可是又忍不住皱了眉头声音微颤,“这么快?”

“是啊,”李响隔着窗户伸手过来翻他的作业本,胡闹似的卷着纸的边角,“所以来跟你告个别。”

这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高启盛靠着椅背,把握着的笔丢回书桌上,有些烦躁,他知道李响是想考警校的,但在今天之前,那一直只是句话,是他们聊天的时候可以随便说起来,笑闹着说‘得了吧,你哪能当上警察啊?’的一句调侃。

这句话忽然变成了即将到来的现实,让高启盛有些怔忡。他抬头看着李响,脑子乱糟糟的。李响也看着他,逆着光的短发发茬把光刺裂成耀眼的光弧,眼睛也背着光,显得有些难过。

高启盛把作业本一收,又推着李响远离窗框,把窗户关上了。

李响还愣着呢,那边大门一响,随便套了件衬衫出来的高启盛正在锁门,“走,陪你去玩会儿,但我得早点回来,我哥要知道我没在家学习得骂死我。”

他们在旧厂街附近晃荡,用李响的钱去游戏厅玩,高启盛体会不到游戏厅的乐趣,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一堆堆能看出规律和随机性概率的东西,和李响玩了会儿街头霸王,把李响虐得满地找牙,几局之后李响不干了,拉着他就去喝汽水。

路上碰到他哥鱼档旁边卖猪肉的荣叔,看到高启盛,跟他说他哥今晚要去进货,让捎句不回来吃饭和睡觉了,要他自己解决。

两个人一听,也不知道怎么合计出来的,总之最后就是拎着些小菜回了高家。

高启盛会做饭,高启强在鱼档忙的时候总是他来照顾自己和小兰的,李响不会,就乐于坐在客厅吹风扇看高启盛在那忙忙碌碌,一会儿问他李响你吃不吃辣啊,一会儿骂他别到处晃悠,让他哥发现他乱动又得收拾,李响应一句不应一句的,高启盛盛了碗小白菜出来,回头就看到李响靠着门框,正看他房间呢。

“你偷窥什么呢你,”高启盛放了菜碗,擦过李响的肩膀就想去关自己的房门,他有些不好意思,“吃饭了。”

李响却握住他的手腕,少年手掌盛夏的体温高热,瞬间就顺着高启盛的手臂窜了上去,但李响立刻就松手了,笑着揶揄他:“又不是什么闺房,还怕我看啊?”

高启盛轻哼着笑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是对好友的敷衍,“得了吧你。”

两人呛了这么一来一回,坐在桌子前吃完了晚饭,李响开了听啤酒,高启盛也就陪他喝,他那时还没练出来后来千杯不醉的本事,喝了一听脸就红得要命,李响说他菜做得还行,被他扬着脸炫耀了一番他哥做饭更好吃,李响懒得听他炫耀高启强,翻了个白眼喝酒去了,两人吃吃喝喝,盛夏的阳光落下去,燥热的夜晚也就来了。

高启盛还想着去收拾,哪怕喝了酒,他也担忧着他哥回来收拾会累,李响把他摁到椅子上,三下五除二就把碗给洗了,洗完一回头,看到高启盛正撑在桌子上,用一大把筷子当材料,正一根一根的玩挑棍子。

他擦着手,在自己意识到之前笑了起来,伸手就去拍高启盛的头,说:“干嘛呢你,幼儿园小孩啊,还挑棍子。”

高启盛没搭理他,跟只小猫似的,下巴嗑在自己的手上,双眼没了焦距,迷迷糊糊地挑着那些筷子。

后来李响常常能想起那天晚上昏黄灯光下的高启盛,是和后来的京海市人人听了名字都要皱回眉的高启盛不一样的,那天晚上的高启盛,脸上飘着一种暖色的红,眼镜取了半挂在下巴上,皱着鼻子因为下一根筷子没法挑而有些嘟囔,过大的衬衫挂在肩上,里头的白色短袖被洗旧了,领口打着贫瘠的卷,可是那领口里的修长脖颈泛着红,锁骨在灯光下漂亮极了,让那贫瘠的卷都好似是为了陪衬这平直线条,因为暑假犯懒加为省钱没去剪的头发蓬软,在他伸手去拍的时候,卷在他的手指上,像挽留。

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被高启盛察觉到了,少年转过头,李响放在他头侧的手,就这么滑到了他的脸颊。

盛夏的高温残留在空气里的火,正被星星点点的引线点燃。

李响该收回手的,可他没有,他盯着那双眼睛这么愣了会儿,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高启盛的时候。

记忆似乎惊醒了他,他顺势拍了拍高启盛的脸颊,那引线忽然就灭了,他又开起了玩笑,“酒量真差。”

高启盛不理他,面上只是一副傻乎乎的笑。

他惯会做这幅乖巧模样,李响都习惯了。

酒精点过的夜色还热着,李响把人拉起来,哄着他去睡觉。他是不敢把人放这就回家的,也怕高启强回来看到高启盛这样子骂他不好好学习,以往高启盛每次被他哥骂,都会委屈地跟小鸡仔似的,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在学校里见了他,也是攥着衣服角,不怎么搭理。

不知不觉地,他们竟然也认识这么久。

回忆在高启盛跌到床上的时候被打断了,小鸡仔自己摘了眼镜把头拱进枕头里,李响无奈极了,给他拉了薄被,又将风扇的调成了摇头,才准备离开。

可他又停下来,风扇吱呀转动的声音伴随着高启盛的呼吸声被风轻轻吹着飘过他的耳际,他酒量也就那样,此刻心脏因为酒精的作用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屋外盛夏的月色伴随着蝉鸣,他忽然转过了身。

高启盛还是那样躺着,漂亮的鼻尖压出棉枕头上一个清浅的弧,李响走过去,轻轻蹲了下来,将高启盛脸颊边一缕头发挑了放回脑后,忽然用极轻的声音说:以后别做坏事了。

他站起身,指尖残留的温度被夏日热度封存,打开门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高启盛睁开了眼睛。

 

2.

李响被电话叫醒了,他脑子有些混沌,昨晚刚结束了一个案子,而在那之前,他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所以看着手机上安欣的名字他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在给他打电话。

年轻的警官在电话那头说又抓了个持刀抢劫的,是他上回没抓到的那个,问他要不要来警局看看。

李响的脑袋疼得像要炸开,还是说了嗯。回了局里,处理了口供和后续事宜,安欣看着他凄惨的脸色,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又打扰了李响的休息——安欣总是这样,一查起案子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铆着一股子劲要把事办完。李响知道他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靠两位局长进来的,所以对他这劲头从来也是理解。

和安欣告了别,他开车回家,又见到了高启盛。

他那时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高启盛了,一开始是忙,他放暑假高启盛要忙着去给小孩当家教,高启盛空了他又得回学校训练了,再后来,也就再没见过了。

所以打一眼看到,李响还有点没认出来,高启盛又长高了点,脸比以前要瘦了,那副玳瑁框的眼镜挂在鼻梁,正在街边慢吞吞走着。

他上去打了声招呼,两人都有点尴尬,长时间的不见,高启盛对他没了熟络,又变回了那个看上去唯唯诺诺的烂好人,两人一时无话,李响就说请他吃饭。

高启盛摇着头,说等会儿还有个家教课要去,没法一起吃饭。两人只能作别,后来李响还特意挑了高启盛有空的时候约他吃过几次饭,可是那些生疏感,终究还是存在着。

后来那次见面实在是巧合,深夜李响值完班回家路上,就看到巷子深处的暗色里有个人影晃晃悠悠,围着一辆车不知道在做什么。快过年了,他警察的警觉心一起来,就静悄悄地摸过去了。

巷子里那人也是敏锐,霎时就意识到了他的到来,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李响追了三条街,拽住人摁在墙上的时候,才忽然觉得手底下的人说“你干嘛啊”的声音有些耳熟。

路灯的光照下来,他们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高启盛心想今日黄历该写着不宜出门。

李响没抓高启盛,两人坐在一家快收摊的大排档,吃饭嘛,总是能最快洗掉那些长久未见的时光带来的陌生感,李响叫了几瓶啤酒,和高启盛你来我往地叙旧,两人都装得友好和平,直到月亮都开始往下掉,李响看着对面带着副眼镜沾了些酒气的男孩,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划那辆车?那车主是不是做什么了?”

冬夜冰冷,大排档的灯光映着路边人行道上的破砖,一只老鼠从那窜过去,高启盛拿着花生壳去扔,对李响的话充耳不闻。

李响看着他,他总觉得高启盛是有理由才那么做的,可对面的人扔完花生壳,垂着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争辩,但突然放弃了似的,抬起了头来。

“你装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瞬间,高启盛不一样了。就好像他一直披着乖学生的皮,这一秒终于将那皮脱下了。

李响愣在了那里。

高启盛脸上是一种李响从未见过的骄矜,眼镜后那双眼睛里是不屑,好像是在看李响,又好像是透过李响投进了他身后的夜色里。他的眼神动了动,恍惚着接上了自己的话,“李响,我累了。”

李响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握着酒杯没有说话,看着桌上狼藉的碗碟,忽然说:“可我是警察。”

高启盛好像是没听到这句话,可是两人之间的沉默延续了半晌后,还是听到他叹了口气,声音似乎还是李响记忆里的那个声音,但是语气却冰冷,锐得像是雕刻匠手里的凿刀,几个字下去,就轻巧地在他们之间划出了条线,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写着泾渭相隔。

他低声说:“我知道。”

 

3.

我知道。

李响后来常在想这句我知道什么意思,但他时间确实是被挤得满满当当,有太多案子的线索要查,要去走访,要去跟进,更别说高启盛总是特意避开他,后来再见到,是在陈书婷家门外,他看着曹闯去查高启盛的书包,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睛。

那天晚上,他趴在车前,就着路灯洒进来的光抽烟,窗户开着正透气,旧厂街工人住房外头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月亮越过墙头的时候,他看到高启盛拖着疲惫的脚步从路的那端走过来。

高启盛今天应付了一遭警察,又顶着警察们做了挺多事,该是很累的。

李响知道高启盛一定做了些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没证据,局里忙成一团,每个人都为了抓住徐江焦头烂额,但他得了空,却还是坐在了这里。

高启盛走到他车前的时候愣住了,他先看见了飘出来的烟,然后才看清车前窗玻璃里坐着的人。

他站直了,想装出那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样子,却又想起来这人是李响,他不用装。

李响只觉得这人是有个开关还是怎么,怎么做到一瞬间看他的眼神就不同了的?上一秒还是那个乖巧好学生,这一秒已经半抬了下颌睨着他,写满了傲慢和无所谓。

李响下了车,把手里的烟头用脚尖碾了,说:“聊聊?”

高启盛却只是笑,把手里的蓝色制服从右手换到左手,几步迈过去,开口时声音还带着嘲讽的笑意,“李警官想从我这查到什么呢?”

他如此直白,李响倒先意外了,他想大概以后他是见不到那个乖巧小孩了,遂关上了车门,一言不发地去拽高启盛的手臂。

高启盛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愣,他以为李响被他怼了一回,该面露不忍地离开,或者低下头去装作无事,李响总是这样的。后来想起来这回,他们两个大概都太把以前的对方当回事了。

“你干什么!”他被李响拽得一跌,问出的这话似乎激怒了李响,下一秒手臂就被狠狠反别到了身后,李响的力气比以前更大了,把高启盛的肩膀扭出一股钻心的疼,来不及喊,就被李响用力摁在了旁边的墙上。

墙是很久以前建的了,墙皮掉了不少,高启盛一撞上去,脸就蹭上了粉末,碾得他生疼。他闷哼一声,往后去顶肩试图脱李响的手,可那毫无用处。

“你就是要和我对着干是吧?”李响的话带着凶狠,像是脾气终于上来了,高启盛挣扎,他就整个人压了上来,将人死死地钉在了墙上。“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干得那些事能让你在牢里坐多少年?”

“我干什么了?”高启盛的眼镜腿挤着他的太阳穴生疼,他斜着去瞟李响的脸,都这时候,那个转速飞快的脑子还能一边想怎么回复,一边观察男人的脸。

李响长开了些,高中时还有些瘦的脸如今全是成年男人的利落了,明明是一双垂眼,此刻看上去却凶狠。

挺好,他们之间就该是这样。

“你有证据吗?”高启盛的话因为被压在墙上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但语气自信得要命,“你要真有证据你会在这吗?李响,别浪费我的时间。”

这话提醒了李响,可是他没那么容易冷静下来,只狠狠推了一把高启盛的头才又松开了他,以往平静的脸上全是没有掩饰过的愤怒,高启盛忍不住去想他有什么好愤怒的,他对自己到底抱有些什么虚无的希望。

高启盛松着肩骨,脸颊被李响刚刚那一下摁得太用力,蹭到了墙上而泛起了一阵红色,他转过身,没去管自己的脸,而是看着离他不远的李响,懒懒挑起眉毛,一副让人生厌的语气:“你问完了吧。”

李响没理他,把车门关出一声闷响。

高启盛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远走,月光洒下来,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自己头发里李响的手指残留下来的烟味。

 

4.

下回再见面,李响刚喝完闷酒。

自从曹闯去世了,他总是在喝闷酒,人在孤身一人的时候总是需要找点什么东西来抓着,他以前还能抓着安欣,可是自从他就曹闯的死因说了谎后,他们见面总是尴尬,李响就想避着,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就算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为了保全师父的名声再说一次谎,可这觉得也没法让他理直气壮地面对安欣的愤怒。

安欣太正直了,李响不知道他怎么能长成这样的,他的路似乎从头到尾都是干干净净,永远都不被黑暗诱惑,人真能长成这样吗?

他今晚喝得有些多,他之前也还能控制着自己卡在那个将醉未醉的边缘,只是让他晚上睡觉时能踏实点,不至于耽误工作。可是今天和安欣在师父墓前吵了一架,安欣看着他的眼神全是不可置信,被战友用那种眼神盯着,对李响来说有点难以承受,所以他一时没控制住,上楼的时候将手里那瓶酒最后一点一饮而尽,伸手丢进了垃圾桶。

玻璃瓶身哐啷哐啷撞下去,他忽然听到一声嗤笑。

“真没用。”

抬起头,高启盛穿着件白衬衫和一条银灰色的西装裤,暗色的领带上绣着精致的花,同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肘,正靠在他的门口,那些衣物剪裁合体,是李响可以看出来的昂贵。

李响皱着眉,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试图分辨高启盛是否是真的存在,可是靠着墙那个人迈步走过来,皮鞋底擦在他们那破宿舍楼的楼板上,声音清晰可闻。

高启盛没搭理李响发愣看着自己的眼睛,拽了人的手肘,将人跌跌撞撞地拽到门口,又几下从他口袋里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李响的大脑没法接上目前这状况,酒精让他大脑发懵,想拽手出来,又有些犹豫,看着高启盛低头插钥匙,低下头时梳到脑子后面的头发散下来,搭在他的瘦薄耳廓上,黑发的颜色显得刺眼,他伸了手就想去捏那缕头发,春夜仍凉,他的手带过去的风有些冷,高启盛被激得缩了脖子,见他伸着手,又抬手拍了把他的手臂,没好气地说:“别乱动。”

开了门,高启盛忽然觉得有些嫌弃,李响的单人宿舍一片被洗劫的惨状。他虽然以前过得挺穷,但高启强爱干净,哪怕再忙家里也是整洁的,而现在眼前这个地方,地上散着报纸和换下来的脏衣服和鞋子,他连下脚都没处,正准备回头瞪一眼李响,身边醉了的人就自己拔腿歪歪斜斜地往房间里栽了进去。

高启盛低骂了一声,觉得他真该学会出门看黄历。他伸手接住李响,男人的身体有点重,但好在他也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了,接得稳稳当当。他踢了两脚把地上堆着的东西踢开,一把把李响扔到了沙发上。

李响发出了一声轻哼,就乖乖不动了。

高启盛今晚来这完全是脑子一动,他和他哥算是赢了,高启强进了建工集团,他的小灵通开了家分店,白金翰在翻新,过一段时间就会热热闹闹地写上他们高家的名字,他们赢得风光又漂亮,京海的警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瞥见李响连续半个月醉醺醺回家后,他又觉得身为过去的好友,他来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高启盛不知道这冲动叫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是想赢过李响的,想亲口回答高二那年晚上晚上李响说的那句别做坏事了,他想骂李响伪善,想说你他妈看看,我现在过得多好。

结果今晚李响喝得都走不动道,似乎也没法对他的炫耀做出任何有效的自责和反省,他想到这,生气地踢了一脚李响坠在沙发边的小腿。

李响吃痛,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想站起来,却又看到李响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春夜渐冷,男人正窝在沙发里,目光迷蒙地看着他。

喝挺多,高启盛气笑了,心想现在是不是可以趁机套一套李响的银行卡密码,让这人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别看了,”他站起身,把沙发旁边搭着的一条盖毯扔到了李响身上,“明早起来记得是谁让你不至于在外面睡一晚上的话,就给我打钱谢谢我。”

话音落了,他转身捞起自己的西装就想离开,只觉得今天这趟来得很没有必要,决定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可是手腕却忽然一紧,转过头,只见瘫坐在沙发的李响伸着手拽他,眼睛还是迷蒙,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高启盛还是在笑,他早就换掉了以前那副老式的玳瑁框,现在鼻梁上挂着的是一副银色方框,衬得他的笑格外无情,他拽了一把自己的手,没能拽动,语气和手上的力气就一起发了狠,猛力一拽,“别跟我耍酒疯啊。”

他上回想这么拽回自己的手,没能拽回来,倒拽得自己跌向了李响。

这回反过来了,李响还是没松手,人倒是站了起来,顺着他往回拽的力气就欺身到了高启盛近前。

这突然的泄力让高启盛往后跌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骂一句李响你是不是有毛病,就感觉腰间倏忽一紧,往后跌的势头被止住了,迎面是黑色皮衣,立挺的领子蹭在他鼻尖前头,李响身上的酒味就裹着皮革味一股脑地往他鼻子里冲。

他被抱了个严严实实。

李响本来就比他高,肩背更宽,人也更壮,此刻那双手一只摁在他腰间,一只扣在他脊背,将他完全包入了自己怀里。跟个婴儿抱着自己的玩具似的,将头搁在他肩膀上,下巴动了动,又把他肩膀往自己怀里摁了摁。

高启盛挣了一下,没挣脱。

“你发什么疯呢。”要是李响清醒一点,一定能够听出来高启盛有些气急败坏了,正伸手试图去推李响的腰腹,可是触手是烧手的烫,这热带来的微妙感让他手指头轻轻一颤,人愣了三秒,就这么三秒,脖颈上就泛起轻轻浅浅的痒,湿滑黏腻,是唇舌的温润。

是痒的,从心底细细密密地泛上来,他高二的时候就开始泛了,起初时细碎的微波,经过日复一日的咀嚼品尝,似是偃旗息鼓,又在这一瞬间卷起惊涛骇浪。

李响不太确定自己在干嘛,他太急于找一些别的东西抓住了,更别说眼前这人还如此熟悉,哪怕此刻装在一身精致衣装里,可那脖颈还是一样的,单薄皮肤下的喉结凸起,拉出性感的弧。

他模模糊糊地想,他以前觉得这喉结性感过吗?好像是有的,但被他忽略了。

他低头去吻那喉结,手已经自然地在解高启盛的衬衫扣子,那些圆溜溜的哑光的扣,像是他指尖曾绕过的烟。高启盛一直没有说话,只有脖颈处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提醒着李响他在亲吻的确实是个活人。他没听到拒绝,便当是应允,手指解开那些衣扣,滚烫的手滑进去,指腹蹭上了那双锁骨。

他早该这么做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拉着高启盛的手,退了一步坐到了沙发上,高启盛顺着他坐下去的力道,穿着西装裤的腿跪到了李响腿边,拽着磨毛衬衫的衣领,把还在细碎亲吻他锁骨的男人拽得坐直了身子。

“看清楚了,”高启盛低头看着李响的眼睛,表情里有些发狠地不管不顾,声音还是一副无所谓似的尖刻,他拍了一把李响的脸,像是有些嫌弃,“看清楚了你在亲谁。”

李响没答话,他仰着头,只能看到高启盛的那双眼睛,背着光,双眼皮似桃花扇半张,半框眼镜挂在鼻尖,脸上泛着一种暧昧的红。

高启盛看到李响的表情是一种纯然的单纯,李响这人长得挺有意思的,太符合中国自古以来对男人的描述了,双眼坚毅,鼻型宽厚,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糙,十五岁的时候就长成这样,过了这么些年,他还长这样。这张脸该是凶狠的,普世意义里的‘阳刚’的,这一秒却只有单纯的真诚,就好像他真情实意地听懂了高启盛的问题。

他一只手握住高启盛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另一只手则抬高了,去取那副眼镜,食指轻轻勾住鼻托,那眼镜原本就滑在高启盛鼻梁上要落不落,被他这么一勾,轻而易举地就握进了手里。

—————————后面这里发不了了————————————

后面是还有的!这个是两万字一发完的,后头的需要去红白看,大家自给自足一下,实在不会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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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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